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浇地纪事

作者: 来源: 菏泽日报 发表时间: 2025-06-18 09:24

□ 张广亮

麦子晒干扬净,装进了粮囤。庄稼人马不停蹄,就该操心秋庄稼的浇地事宜了。不管麦收前下没下雨,秋庄稼这遍“定苗水”是少不了的。它是秋粮丰产丰收的基础,也是鲁西南农民根深蒂固的种地习惯。

南地,是我家四块责任田中最大的一块,也是土质最好、最肥沃的。可惜,当时我们生产小组在这片地上只打了一口井。地多井少,浇地就成了父母心头的大难题。

浇地,首先得有机械。父亲虽是种地的好把式,但捣鼓柴油机和水泵却是门外汉。为此,我们和邻居合伙,凑了五百多元钱,才置办了一套浇水设备。有了它,麦收后浇地时,我们才有资格在那口井旁排队,浇灌自家的秋苗。

记得那是20世纪90年代的一个夏日黄昏。我们在井边排了一个星期的队,终于等来了晚上浇地的黄金时刻。夜里浇地光线差,看不清水流去向,但胜在天气凉快,不用忍受白天烈日炙烤之苦。邻居浇完自家的地,又困又乏,帮我们发动着柴油机,看着水泵喷出水来,便回家歇息了。我和父亲一人打着手电,一人握着铁锨,全神贯注地盯着水流。那年天旱得厉害,麦茬地里,龟裂的纹路一道连着一道。雪白的手电光下,但见刚出土不久的玉米苗,像一根根干瘪的火柴秆,佝偻着腰,无精打采地在微风中飘摇。浑浊的水流,带着“滋滋”的响声,从远处缓缓漫来。水过之处,玉米苗萎缩的叶子,立刻变得鲜绿、支棱起来,连茎秆似乎也粗壮了几分。见此情景,我和父亲不由相视一笑。父亲浇地经验老道,他用铁锨在玉米田里打起一道道横隔,让水流在低洼处不至于跑得太快,在稍高处也不至于走不动路。哪里地势高,他就铲平哪里,把多余的土填到低洼处,这样浇出来的地才均匀。遇到水实在上不去的地方,他就多接一节短水管,把管头架到高处,让水顺势往下流。褪下来的长水管,父亲让我一节节放水、卷好,堆在田埂上。

正当我们沉浸在浇地的忙碌与满足中时,西北风骤起,一道接一道的闪电撕裂夜空,瞬间将大地照得亮如白昼,隆隆的雷声越来越近。就在我们犹豫是否撤退的当口,噼里啪啦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。我们急忙从地里跑出来,冒雨冲向田头机井旁的柴油机,忙着停机子、卸管子。邻居也打着伞、拿着手电,慌慌张张从家里赶来帮忙。大家费尽力气,用辘轳把水泵的进水管从深井里拉上来,再将柴油机、水泵、水管、铁锨等家伙什儿搬到地排车上。大雨如注,我们踉踉跄跄、一步一滑地拉着地排车往家走。等我们劳心费力终于安顿好这些浇地的“功臣”,已是凌晨三点。

父亲年过花甲,又淋了雨,回家就病倒了,高烧不退,吃了一个多星期的药才痊愈。更令人沮丧的是,那场雨并未下透,不到一个小时便停了。等我缓过劲来,第二天想去南地接着浇时,井早已被别人占用了。无奈之下,我家剩下的秋庄稼,只能苦等下一轮排队的时机。

时光荏苒,光阴如梭。转眼之间,三十多年过去。父母相继离世,我也因孩子上学和工作,把家搬到了城里。家里的三亩多责任田,早已租给别人耕种。去年夏天回老家,恰逢邻居一家正在南地浇地。只见他用卡片往机井旁的小盒子上一贴,“崩”的一声,一股强劲的水流,便以风驰电掣之势,从水井里沿一条塑料管一路西进,到邻居地里就变成了千万道向上喷射的细密水柱,在阳光的照耀下,幻化成一道道绚丽的彩虹。

我站在田埂上,望着邻居田地里喷射的水柱,不由得又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,想起了父亲在农田里浇地、在雨夜里踉跄拉柴油机逃离农田的背影……

这变化,不正是时代变迁的缩影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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